二次元粉丝创造的虚拟偶像

      “某种程度上这个角色并不是我们创造的。”曹璞说，她是上海禾念的总经理。这家公司创造了洛天依，操作了她的商业活动。曹璞称，虽然禾念官方与太合音乐集团有合作，为虚拟歌手积累了大量PGC（专业生产内容）的创作资源，比如邀请周杰伦御用编曲师林迈可和著名作词人易家扬为洛天依量身定制歌曲。但包括洛天依在内，乐正绫、言和等其他几名虚拟偶像，其形象和角色资料或多或少都是由粉丝们敲定的。

      实际上，绝大部分粉丝都对洛天依如何诞生记忆犹新：2011年夏天，一场全球范围的募集活动从上海启动，在1500张应征画稿中，国人绘师ideolo的投稿“雅音宫羽”在数千幅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经过修改最终成为了现在的洛天依。2012年7月12日，第八届中国国际动漫游戏博览会上，洛天依正式出现在音乐舞台上。

      起初，洛天依是没有故事的，是粉丝们给了她故事。在B站上，很多粉丝为她创造歌曲，通过购买她的声库和编辑器，做成视频放到网上。其中最有名的是国内著名二次元音乐制作人H.K君，他以洛天依音库制作的歌曲《千年食谱颂》上传到B站，洛天依从北京烤鸭、蒜泥白肉一直唱到白灼虾、佛跳墙、三丝汤，点击量很快破百万，并被粉丝称为“世界第一吃货殿下”。

      让洛天依真正走红的，是无数网友们创作的“同人作品”，意指以ACGN原创作品为基础二次创作的衍生作品。“洛天依近万首原创歌曲中，90%的曲目都来自于网友们的同人创作。”曹璞说。

      为洛天依创作同人歌曲的粉丝大多没有专业背景，编曲、作词、调教、PV、立绘、混音这些繁琐的创作往往也是由数名粉丝、创作者自发形成的团队——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创作行为，因为创作者必须先购买声库，粉丝们除了需要购买980元一套的声库，还需要买一个880元的编辑器，然后才能用这些软件创作出一首洛天依演唱的歌曲。

      但这仍然只是一个二次元圈子里的狂热。相比利用3D全息投影技术，在日本、欧美国家主流人群中，每年都要开全球演唱会的日本虚拟歌手初音未来，中国的虚拟歌手，吸引的并不仅仅是二次元爱好者，而是需要突破二次元和三次元现实世界主流人群的“次元壁”——作为国内最早也最知名的虚拟歌手，洛天依被视为最可能突破次元壁的虚拟歌手。

突破现实与虚拟的“次元壁”

      拐点事件很快到来。

      2016年2月2日，湖南卫视春晚节目上，歌手杨钰莹与洛天依合唱了一首《花儿纳吉》，这是一首国内同人为洛天依量身定做歌，也是洛天依第一次登上主流平台。

      4分钟的扮演完毕后，晚会导演冲进洛天依团队单位，激动地说：“收视率翻了一番，全场最高。”其时网络直播在线人数170万，弹幕多到工作人员来不及审核，服务器随时可能爆掉。

      后来，杨钰莹在谈到这次跨次元合作时对媒体说：“我觉得洛天依很神奇，演出的衣服都是照着她做的。我的朋友都问我她是谁，但侄女、外甥都知道她，我想，这次居然杀入小朋友的行列。”

      2016年小年夜之后，二次元人群在各大社交网站上掀起一轮话题狂欢，洛天依微博粉丝瞬间增加了将近10万人，“洛天依”一度位列微博热门话题艺人榜第2名。

      在跨年晚会中演唱二次元歌曲，这个行为意味着把小众文化推进公共视野，接受三次元现实世界人类的审视——因为即使是现在，很多普通观众依然无法理解二次元群体的审美和心理活动，对二次元的核心ACGN更是知之甚少。二次元和三次元群体之间的交流存在厚厚的障碍，业内称之为“次元壁”。

      “破壁很重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曹璞说：“只有从小众范围中破壁出来，让更多人了解二次元文化，它才能成为主流，这也是我们一直在努力的事儿。”

      在中国，突破这个障碍并不容易。有三次元观众觉得这个小女孩声音不对，一定是处理过的“假唱”，这项指控很快传到二次元群体耳中，随后就被广为传播变成了一个经典梗。后来，洛天依一年中四次登上了湖南卫视，每次都有粉丝调侃：“呦，这不是当年假唱的那姑娘吗？”

      洛天依甚至拥有了与真实娱乐明星同样的苦恼：负面和绯闻缠身。在百度“洛天依”，会自动出现“洛天依假唱”和“洛天依吸毒”的热搜条目。甚至有人专门为此建立了“反洛天依”贴吧，很多网友在里面自称“洛黑”。讨厌她的原因千奇百怪，有人说：“她有什么资格跟初音未来比？”有人发帖称：“有记者拍到洛天依与湖南卫视某导演吃饭，疑似潜规则上位。”

      洛天依与真人偶像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她不会因为绯闻头大。但无论是在支持还是反对洛天依的人，却都开始把她与对待真人偶像的态度并无不同——洛天依的个人微博每天都会收到数量可观的插画、COSPLAY作品、音乐，以及上千封“老婆，我喜欢你”的表白情书，有粉丝每周寄蛋糕到禾念嘱咐只给洛天依吃，而洛天依生日时，粉丝后援会的种种疯狂庆生活动，与TFBOYS、李易峰们 的粉丝庆生会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洛厨”而言，1个月内两次登上上海梅德赛斯—奔驰文化中心，无疑是众多现实艺人都没有实现的声望巅峰。只是，对很多三次元观众而言，他们或许很难理解一个问题：为何会如此喜欢一个活在AR、全息投影、实时动捕创造的世界里？